1985年初，我和夫人调任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工作。使馆坐落在华盛顿市中心的康涅狄格大道上，这一带是外国使馆区，环境非常优美，晚饭后我们常在附近散步。一天我们走到了马萨诸塞大街，看到一处幽静的大院，经问路人，方知这里是海军观象台，里面住着乔治·布什副总统一家。当时我脱口而出：“要是能进去看看布什副总统就好了，他是我的老相识。”夫人不以为然，“你是个参赞，见副总统还不够格。”没想到，不久我们就接到了布什副总统的邀请，指名请我们夫妇、杨洁篪(现任驻美大使)夫妇和原在外交学会工作的查佩君女士到副总统官邸做客。布什为何单请我们几人呢？这要从1977年他在中国的旅行说起。

　　情系三峡之旅

　　布什自幼喜欢两件事：一是交友，二是旅行。1975年他在任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时，曾去过上海、杭州和东北等地，但因任期所限，他一直向往的西南之旅未能成行。1977年9月布什的这一夙愿得以实现，这次访问，布什一行10人跑了半个中国，除北京外，还去了成都、西藏、重庆、武汉、长沙、桂林、广州等地。外交学会负责接待，我和杨洁篪等全程陪同。

　　访问中最令布什难忘的是畅游三峡。那一天，我们从重庆登上游艇，缓缓向三峡进发。两岸层峦叠翠，山石险峻，水流湍急，气势磅礴。此情此景，引得布什兴致大发，不住地将摄像机对准沿岸景物，并不停地询问各景点的传说和典故。我尽力满足他好奇的愿望。经白帝城时，我讲了刘备托孤的故事，并背诵和翻译了唐朝李白的千古绝句《早发白帝城》。过瞿塘峡时，我讲述“众水汇涪万，瞿塘争一门”的夔门之险；到巫峡时，我向他指点巫山十二峰，讲了赤帝之女瑶姬偷下凡间，因回不了天庭化为神女峰的传说。过西陵峡时就引他看“鬼门关”。一出三峡，江面顿时开阔，使人有豁然开朗之感。夜晚在游艇上我们举行了联欢会，人人献艺，布什夫妇还合唱了一首家乡民歌。大家一路无拘无束地交谈，尽情欣赏壮丽的山川之美。布什激动地说，“中国的名山大川让人流连忘返，更难得的是，我在这里找到了人间真情。等你们到了美国，我要以真情回报你们。”

　　愉快的聚会

　　1985年3月23日，我们被邀请的5人准时来到布什宅邸，夫妇俩已站在门廊处迎接。走进去一看，济济一堂的全是1977年访华团的成员。布什介绍说，今天中美双方一共来了17位，都是咱们“长江帮”的人，有的住在东西海岸，有的住在南方的得克萨斯州，“我一声令下，他们全到齐了，有的是刚下飞机就来了。”布什夫人芭芭拉亲自给客人端茶倒水，布什则忙着给大家放映访华的录像：雄伟的布达拉宫、秀丽的桂林山水，烟云遮面的神女峰和象征历史人物兴衰的白帝城……一一重现在大家眼前，引起每个人的无限感慨和愉快回忆。接着全体合影留念，布什安排芭芭拉陪我们坐在中间，美方的客人多站在后排，布什本人和贝克财长等则席地而坐。

　　就餐时间到了，布什的小儿子马文帮着端出了一盆盆美味佳肴。各人取菜后自找座位，一边就餐，一边交谈。当布什与我谈起当年访问西藏的情况时，当时因健康原因未去成西藏的贝克先生走了过来，布什对他说，你没去成西藏是一大损失，不感到遗憾吗？贝克笑答，正相反，我是因祸得福，留在成都逛了个够。贝克又说，“最开心的还是游三峡，我至今还记得游船的号码。”我夫人这时称赞贝克先生记性好，贝克诙谐地说：“那当然，要不是记性好，怎么能当美国的财长呢！”贝克是个不苟言笑的人，平时一脸正经，这一天也放下了架子，不时开个玩笑。

　　那天布什的子女只来了小儿子马文一人，马文告诉我们，1975年6月他同哥哥乔治·W·布什等一块到过北京和上海，玩得很愉快。他说，父亲还要竞选总统，到时候子女们都会上阵帮忙。果然，一年后布什家人参与成立了竞选后援会性质的组织，简称“乔治·布什委员会”，由长子乔治·W·布什主持，全力为布什助选。

　　午餐后，芭芭拉引导客人们参观家中的房间。她介绍说，这座维多利亚式的建筑是多年前由亿万富翁纳尔逊·洛克菲勒买下赠给政府的，专供副总统作官邸用。布什家刚搬来时，这里还有点像博物馆，经改装才成今天的样子。过去来这里的客人很少，布什住下后门户大开，来自各方的客人络绎不绝。来到她楼上的卧室，芭芭拉自豪地说，“你们看这块地毯，是我在中国时亲手编织的，至今我还有手工编织的爱好。”临别时，布什再次表示欢迎我们几位到美国任职，并叮嘱说，工作上如有事需要帮忙，请随时告诉他。

　　航船能过万重山

　　在这次聚会后，我在华盛顿又多次见到过布什副总统，特别是每年的圣诞期间，他都要携全家到韩叙大使官邸做客，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。

　　1988年我奉调回国后不久，中美关系遇到严重挫折。1989年底我被任命为驻芝加哥总领事。启程前，美国驻华大使李洁明设宴为我饯行。他郑重地告诉我：“布什总统让我转告你，他仍怀念三峡之行，还记得你向他讲的李白的诗，他觉得当前的中美关系，就像诗中所描述的‘两岸猿声啼不住’一样，不少人在反对中美和好，但他相信，中美关系的航船是能冲过万重山的。”我当即表示同意这种乐观的看法。

　　自那以后，中美关系又经历了不少波折和起伏，但两国关系的航船无疑是在驶向更开阔的江面。尽管有时还有乱云飞渡和惊涛拍岸，但却无法阻挡它沿着两国人民希望的方向前进。王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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